逸安

普通的行星轨迹记录者

【瑞金/原作向】在那个没有烟花的夜里


*去年新年的逃猜活动文,想放进合集所以重发一次


*黑历史不打ta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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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半的空气总是刺骨又逼人的,极低的气温使得登格鲁星早已飘起了丝丝小雪。

  


铁镐和矿石相撞发出的敲击声接连不断,在一片黑暗中偶尔可以看到火花溅出来的微小的光点。

  


这个季节到来时,80%聪明的登格鲁星人早就已经备好了诸如手套这类防寒用具,虽说无法完全抵御新年期间的寒气,但至少可以保护脆弱的皮肤不被冻伤。

  


当然,剩下的20%也绝不是因为蠢到不懂防寒措施而没有配备棉衣物,而是因为更单纯的理由——他们已经贫苦到无法正常购置这些用具。只得穿着借来的破旧棉衣和打着补丁的图案不匹配的一双手套。

  


处于严冬之中的新年于登格鲁星人而言是一场长达数个月的噩梦。‘新年快乐’这句再正常不过的祝福也在这里被赐予了‘祝贺你在这酷寒里又活过一天’的意味。

  


金深呼了一口空气,感受冰冷的气温从他身体中间穿堂而过。压下内心的波澜,只是一下一下挥舞着矿镐。

  


苦日子都会到头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姐姐是这样说的,金也是这样相信的

  


身旁登格鲁星居民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刺来,金努力让自己不去在乎那些事情,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近几年登格鲁星的冬天温度逐渐在降低,但或许逐渐在大雪和寒冬里变得越来越冷的也不只有温度。

  


金怀念以前,怀念以前劳役还不那么重的时期,怀念以前上面还会定期发衣物和食物补给的日子,更怀念姐姐和格瑞还在的时候。

  


格瑞,说到格瑞,他已经至少半年没有回来过,在秋走之后格瑞回来的频率就逐次减少,就算回来也顶多只是短暂停靠一下,金不清楚格瑞都在忙碌些什么,但隐约能感觉到是对于格瑞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

  


就算如此,理解不代表可以停止思念,在无数个春夏秋冬季的夜里,甚至包括现在,金都无比渴望身旁可以有格瑞的存在。

  


“不好了!!来人啊!!!”某位矿工哀嚎道。

  


远处传来的尖叫声打乱了金的思绪,金循声赶去,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围着一个已经昏倒的矿工讨论,矿工身上似乎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伤口。

  


一时间,嘈杂的人群里充满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回事”“情况还好吗”的疑问声。

  


但鉴于这种情况其实已经并不算少见,也有一小部分人干脆选择了无视这场喧嚣,脸上写满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八个字。

  


金是第一个主动去接触病人的,也是直接把病人送去治疗的。

  


登格鲁星没有足够的钱或空间建一所医院,但在高强度工作压迫时对医疗设施的需求下,有一对老夫妇创立了一家诊所,为人们治点小伤小病。

  


老夫妇心善,处理好患者之后对金说只是过度劳动导致的低血糖,没什么大碍,但短期内大概不能参加强度劳动了。之后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金,发觉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和黑眼圈重得可怕,夫妇里的妇人记得距离上次见到这个小男孩他又消瘦了不少,便也给他送了几种治着凉退烧的药,嘱咐他一定要注意休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金愣了愣,随即赶忙接过向两位老人道了谢。

  


金对自己最近的身体情况并不是不清楚,在换季的时期纵使金体质再好也熬不住长期的睡眠不足和高强度劳动。频繁的头晕与头痛还有每天清晨醒来时的身体发软无力早就提醒过金他已经感冒了。但金不能,也不敢走开,如果他走开了,登格鲁星总体的工作量就可能会做不完,本就捞不着边的工作量会越来越多。

  


金赶回到矿区工作,却看见人群仍未散去,大家都在讨论伤者的情况。

  


“这人无妻无儿,只有生病的母亲在家里卧床等他养活,现在他也病倒了,这该怎么办……”

  


金一顿,他莫名产生了一种共鸣,于是在下一秒,金迅速跑到人群里说:

  


“大家放心!”

  


“在他的病养好之前,那份工作就由我来承担!”金拍了拍胸脯表示对自己的肯定,所有人都望向他,里面有人开始发出细碎的讨论声,却没有一句是建立于鼓励意义之上的,随后人群很快散去了。

  


对自己的肯定没有得到众人的回应,这让金有点沮丧,但说实话,对于这种情况他已经逐渐开始习惯了。

  


大约过了十几个小时,金做着本不属于他的工作,夜幕已经深去,周围的工人亦或说说笑笑走在回家路上,亦或满面疲惫,却没有一个人停下看向奋力挥镐的金。

  


大约到了深夜一点左右,金揉了揉太阳穴以缓解头晕,他告诉自己不能再熬了,逼着自己回了家睡觉。

  


但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要闭眼,他的脑内就会充斥着矿工们对他的抱怨的声音。

  


“都是因为你姐姐在上面招惹了大人物!”

  


“我们可不像你这种满身怪力的家伙!”

  


“算啦,毕竟秋已经不在了。”

  


金没再继续睡下去了,他穿起衣服起床,拿了矿镐就出了门。

  


多做一点,尽量多做一点,是为了让大家更轻松一些,又是为了履行自己的“在姐姐回来之前,你们多出来的那份工作就由我来承担”的承诺。

  


金在那天彻夜未眠工作了一整晚。

  


第二天日出时,金的脑子里已经嗡嗡在响,意识像是分裂成了三份,一份建议他继续工作,一份提醒他快去休息,最后一份哪边都不站,浮在空中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痛苦的自己。

  


金甩甩头,提醒自己现在有两个人的工作要做,不可以懈怠,但头脑里却翻滚一片,金觉得自己手上好似握着五把矿镐,尽管他奋力保持自己的平衡,但最后还是一个踉跄向前栽去,随后他眼前一黑,在模糊不清的意识里,金似乎听到了有谁在说话。

  


“这怎么……就昏倒了呢。

  

“他今天的那份工作还没做完呢。”

  

“我昨晚好像看到他一直在工作。”


“有没有谁愿意……”

  

“我来吧。”矿镐被捡起的声音。

  

“你是……他的朋友?”

  

金听见那人似乎低低地“嗯”了一声。

  

周围的人突然陷入了沉默,金的意识逐渐从大脑中淡出,后面有谁再说什么他也听不清了。

  

-

  

“金!醒醒!”

 

 

金睁开眼睛,看见姐姐正笑着看着他。


  

“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啊?金。不是说今天除夕夜要一整晚不睡觉来帮忙包饺子吗?”

  


“诶嘿嘿…我刚刚不小心打了个瞌睡。”金揉了揉还有些睡眼惺忪的眼睛。


  

秋轻笑了一声,帮他把鬓角的头发捋了捋。

  


“好了,快来吧,格瑞还在等你呢。”

  


金跟着秋走出来,仔仔细细地在水龙头下洗干净了手之后,自豪地把干干净净的一双手亮给姐姐看。

  


秋也配合地蹲下来,捏着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会,最后满意地和弟弟击了个掌。

  


秋走到餐桌前,拿起已经擀好的饺子皮给金示范:“看好了,金。”

 


秋拿起筷子夹了些不多不少的馅料在面皮上,整理好饺子馅的大概形状后,秋对折将边缘捏起,又用双手的虎口将中间夹紧,灵巧地包了一个标准的饺子出来。

  


金也有样学样,神情认真地花了整整三分钟包出了他第一个饺子,秋凑过来看了看,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饺子皮的边捏得歪歪扭扭,面皮上留下的痕迹像是有谁试图“捏死”这只饺子一般,右边还稍微漏了些馅料出来。

  


秋不留情地挑出了金这只饺子的毛病,不想金却有点不服气地嘟囔着:“第一次包嘛,总会有点小失误的。”

  


秋指指身旁的白发男孩:“谁说的?你看人家格瑞捏得就很漂亮。”

  


莫名被cue到的格瑞此时正包完一个漂亮的兔子饺子并放在了盘子上。

  


“太不公平了——!!!格瑞你为什么什么都会——!!!!”金迅速扒到了格瑞身上看着格瑞又捏好的一个兔子饺子嘟囔着。

  


格瑞有点嫌弃地把金沾满面粉的手拿开,在回头看到金一副委屈的神情时又顿了一下。

  


“我不是第一次包了,我以前帮忙包过。”说到这格瑞停了一下,然后接着说:“你上次做的那个炸肉丸ha……还行。”

  


对方又像是充满了气的气球蹦了过来:“真的吗!!!!格瑞你这是夸我做饭好吃了是吧!!!!原来你喜欢吃那个肉丸!!”

  


见格瑞没有回答,金便又迅速膨胀起来,敲定了这是格瑞的默认,变本加厉地又要把手搭回来:“格瑞你就是夸我做饭好吃了是吧是吧是吧!!!!”

  


格瑞拍开金的手:“…专心包你的饺子。”

  


金有些委屈地搓了搓被打红的手,回头看正要向姐姐要寻求安慰,却见姐姐只是笑着。

  


只是笑着,什么也不做。

  


骤然间,金像是跌入了深渊,陪伴他的只有周围无尽的黑暗,他焦急地向上望去,只见秋在光处冲他笑着,分明耀眼又温暖,金甚至能感觉得到温度。但那笑容却距离他越来越远,直至他跌入最深处。

  


金从噩梦里惊醒。

  


刚才的梦让他出了很多虚汗,金用手背将它们尽数抹去,突然发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额头上敷着,金拿起来放在眼前看了看,是一块用水泡过的毛巾。房间门被人‘笃笃’敲了两声,金才注意到,格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

  


“格瑞你怎么在这里?”金很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诧异,而后他意识到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傻,但金觉得这可能是惯性思维,毕竟格瑞已经很长时间没回来了。

  


格瑞瞥了他一眼,从柜子上丢了一支体温计给他,体温计上水银所达到的刻度位置赫然显示着39.2,金对此无话可说,格瑞也没再多做什么,转身出了房间。

  


不一会,厨房里响起了瓢碗盆筷的丁丁当当声,金侧头听了一会,他喜欢听家里有人忙活的声音,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缓解他对孤独的恐惧,头脑疼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炸开,嗓子也干得快要裂开,于是金干脆又闭眼小憩了一会。

  


金没告诉任何人,他的安全感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格瑞。

  


直到金听到格瑞轻轻叫了声他的名字时,金睁开眼,才意识到自己又刚才睡着了。

  


“既然醒了,就自己来吃东西吧。”格瑞把手里的白粥放在床头柜前,转头又去厨房给金煎起了药。

  

金拿起勺子,米粥的热气不断地向上飘,虽然金目前鼻塞闻不太到,但他猜得到眼前的粥香气大概很浓。金搅了搅,粥里还放了些虾仁和生菜鸡蛋,金记得家里是没有虾仁和鸡蛋的,也记得上次格瑞回来时自己说过他从某个星球带回来的虾很好吃。

  


金舀起一勺喝了一口,鲜香味立刻充满了整个口腔,就算金现在因为生病原因很没胃口也不得不承认,格瑞煮粥真的非常好喝。

  


因为粥有点烫的原因,金大约用了二十分钟喝完了那碗粥。之后他左右看看又觉得有些耐不住,干脆起来从房间溜到厨房去找格瑞。

  


格瑞正举着装了药的杯子从厨房里出来,看见金走过来,干脆把杯子直接塞给了金。

  


金举起杯子眨了眨眼,随后撮了一小口立马放下杯子皱起眉来。

  


“怎么了?”

  


“……苦。”

  


“……”

  


格瑞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牛奶糖塞到金的手里。

  


“吃完记得刷牙。”

  


-

  

深夜加上高烧是支配人类感性的最好buff。在暖色的台灯光照下,两个大男孩靠在一张床上躺着。

  


其实格瑞是有属于自己的一张床的,大概在他第三次来登格鲁星时金秋姐弟一起给他造的木床,但洗漱时金一直缠着他不放,就连刷牙时都要含糊不清地带着泡沫恳求格瑞来一起睡。格瑞看牙膏泡沫飞溅的样子实在忍无可忍就答应了下来。

  


“我刚才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金说。

  


“我和格瑞过的第一个新年,我,姐姐还有你一起围在客厅包饺子,格瑞你还记不记得啊?”

  


“记得。”

  


事实上,格瑞不仅记得而且印象还很深刻,他当时满脑子都是“这小子还是不能多夸”。

  


“我当时就想好了,以后一定一定要给姐姐还有你做很多好吃的菜。”

  


“前几天我又学了一种新的菜,从隔壁的阿姨那里学来的,可惜这次没机会给你做了。”金说着揉了揉还在发疼的额角。

  


“总会有机会的。”格瑞合眼又睁开,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说得也是。”

  


“但我还希望能给姐姐做菜吃。”

  


在气氛陷入一阵沉默之后,金开口打破了这个局面。

  


“不聊这个了。”金翻过身来面对格瑞。

  


“说起来格瑞你好久没回来了,你这次再走下次什么时候才能来?”

  


格瑞犹豫了一会,随即说道:

  


“我要去参加凹凸大赛了。”

  


金也愣了一下,然后他笑了笑:“我等你的好消息。”

  


格瑞又看了金一眼,张了张口没有再多说什么。

  


本以为金一定会吵着闹着要和他一起去,本计划认真叮嘱他绝不要来参加凹凸大赛的话语此刻也显得像是无用的赘述,于是话到嘴边便又被格瑞咽了下去。

  


金在他所看不见的地方变得比以前成熟了许多。

  


其实这也算是意料中的事情,在默认自己金的朋友身份之后,身边矿工们突如其来的沉默已经向他说明了一些东西。

  


这不难理解,长年生活在苦难中的登格鲁星人民好不容易在黑夜里抓住了一点光,这光就立刻飘散得不知所踪,甚至还使一直生活在夜里的人们陷入了更深层的黑暗,在令人喘不过气的压力之下,无处释放的戾气堆落在她留下来的弟弟身上也是无可厚非的。

 


但格瑞始终都相信,只是盲目追逐,心甘情愿堕入黑暗的人也并不能在长夜里建起真正的灯塔。

  


“格瑞——!”

  


格瑞的思绪被打断,他转头望向金,然后他看见金湛蓝的眼睛在夜里明亮地闪烁着。

  


“新年快乐!”

  


没有烟花,没有礼炮,只有小小的房间,不小的两个人和昏暗的台灯。

  


格瑞的心里不知怎的有了一种莫名的起伏,一瞬间,就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凹凸大赛好像也无所谓了,只要留在这,留下来和金一起,就什么都会解决。

  


“新年快乐。”格瑞说。

  


金笑了两声,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说:

  


“其实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更不是姐姐的错,但是我心里一直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明明大家都没有错,大家都只是想要过上好日子而已,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受害者也算是自己,却还是会下意识考虑别人的利益,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人存在吗。

  


有的。

  


格瑞见过两个这样的人,现在他面前就有一位。在格瑞眼里看来,这种人与其说是黑夜里建造灯塔的人,不如说他们自身就是会发光的太阳。

  


“如果凹凸大赛有秋姐的消息我会写信给你。”格瑞冷不丁冒出来这样一句话,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这样的话本身含有一些诱导金前往凹凸星的性质,又补了一句:“但凹凸大赛非常危险,你最好不要随便跟过来。”

  


虽然刚刚没说出来的话虽然是说出来了,但是好像又更有了些欲盖弥彰的意思,格瑞思考了两秒决定再次闭嘴让这个话题过去。却在发现对方安静得异常时的那个瞬间转头瞥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格瑞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刚才的话自己的发小听进去多少,他把被子往金身上又拉了拉,起身走出了房间。

  


金醒来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发皱的床单上,床头留了一张字条,只有简短的四个字,字体很干净,写得洒脱漂亮:

  


“好好吃饭。”

  


而在床头的右侧,是三大筐满满当当的矿石,金黄的矿石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金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面对窗外耀眼的光芒。

  


太阳总会升起来的。

  


一切都会变好的。

  


金升了个懒腰走出门,突然发现家门前的信箱里被塞了一封感谢信还有一些面包,金抽出信读了一会,是之前病倒的工人放给他的。

  


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好。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一切似乎已经都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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